艾丽娅咳出一口血，被缭千秋缭千华左右搀扶住。
她的马已经不能骑了——照夜玉狮子在旁边踉跄摇晃，像是喝醉了酒，四蹄踩踏在棉花上一样。
实际上不只是它，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所谓的江湖人士武林高手组成的联军，全都呈现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而在艾丽娅的正前方，则是另一幅凄惨的场景。
近万旧唐军——高仙芝的旧部，后来被吐蕃喇嘛用秘术拘役的奴兵——现在全都瘫软在地上。
艾丽娅那一声龙吼，震碎的不只是白云和黄土地，还有他们的心神。
哥舒翰的招降与其说是招降，不如说是救命，刚刚恢复清醒的叛军，全都恳求重新纳入他的麾下。
没有人愿意面对艾丽娅！
长安公主李虫娘，已经从战场无敌转变成了更为可怖的代名词，俨然人间天龙，降世真神。
缭千华按捺住奔涌的气血，搀扶着艾丽娅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有点恐惧不敢触碰对方。
她刚才在艾丽娅身后，还用内力封住七窍进入短暂的龟息状态，也被硬生生震醒过来。
“殿、殿下……”苍云军的缭千秋有点犹豫：“您还能继续作战么？”
艾丽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声音嘶哑：“再来一次这样不行，但是上战场，没问题——玄甲军何在？！”
玄甲军从骚乱之中回过神，整军到艾丽娅身后，看着艾丽娅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狂热。
没有什么比战场更能够凝聚个人统率力的地方了，也没有什么比艾丽娅刚才的举动更能够塑造金身的了。
或许在未来的史书里，无法理解这一幕的史官会记录为艾丽娅一声断喝，近万叛军摄于其威严，不敢存进。
但是他们知道，长安公主的龙吼是何等样的神武。
李白绣口一吐诗百篇就是半个盛唐，那么李虫娘一声龙吼就是一整个大唐帝国！
艾丽娅撑着长枪站直，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像是呢喃低语：“去——拿下潼关——”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低的声音都如同雷霆，她再微小的怒火都堪比神威。
她不需要因为是大唐的长安公主而骄傲，反倒是大唐需要她这个长安公主，长安在，大唐在。
玄甲军副统领高举长枪，策马往前，狂热的语气力竭声嘶到几乎沙哑：“殿下有令！拿下潼关！！”
玄甲军全军跟在后面狂奔往前，奔马朝着潼关方向疾驰，气势比千军万马还要振奋。
江湖联军也发了性子，跟在后面一起冲，哪里还在乎自己是什么身份。
拿下潼关！夺回河东！平定天下——中兴大唐！！
艾丽娅气血翻涌，没忍住又吐出一口血，这副姿态看的缭千秋心惊胆战：“殿下？！”
“我没事……缭法王，有什么滋补元气的丹药没有？”
缭千华苦笑着掏空自己所有的存货双手奉上：“好叫殿下知晓，我明教到底不是药王谷。”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胆子和艾丽娅开开玩笑，那么在那一声龙吼之后，她就必须要用最恭敬的姿态来面对对方了。
这就是武道外景先天的实力么？
未免可怕得有点过分了……
尘埃至今还没落下，天空之中一片黄沙尘土蒙蒙，哥舒翰好艰难地整顿着叛军的军阵。
不对，现在已经不能叫叛军了，但是高仙芝封常清都已经被冤杀，哥舒翰也没有正式的统兵权，他们反而无法安置。
哥舒翰带着几个恢复清醒的统领来到艾丽娅面前，那几个统领跪地拜伏：“罪将万死！”
“起来吧，公罪不论……潼关之战，非战之罪——哥舒翰听令！”
原本因为中风而半身不遂的哥舒翰，稍显艰难地半跪下来：“请军令！”
“我以大唐监国的身份，命你组建长安军，以这万人为基础，招募长安良家子两万，并军三万镇守潼关，一应粮草军饷由长安转运，许便宜行事，将在外，军令可有所受，有所不受。”
说罢艾丽娅抽出自己腰间的铁锏，递给哥舒翰。
“如果我那位皇兄从灵武发诏令，你觉得不妥，就用这把铁锏鞭打信使将其驱逐到长安，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哥舒翰老泪纵横，双手接过铁锏：“臣——领监国旨意！”
“现在率军去永丰仓军营整军，他们之前受了邪术侵害，体能精神早就透支了，如今并不可用，我给你半个时辰，遴选还能继续作战的锐士，接管潼关城防，明白吗？”
“谨遵令！”
“去吧……”
脸色苍白的艾丽娅摆了摆手，也不管那些丹丸的效果，囫囵将其吞下，好一阵脸上才重新涌上血色。
说到底，她使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以这种方式释放灵能冲击伤害极大。
好在李虫娘在宫中常年玄修，反倒是比那些安享富贵日夜笙歌的权贵身体好不少，支撑得起她这般举动。
甩着脑袋的照夜玉狮子踱步回来，看起来好了不少，畏惧地看着艾丽娅不敢近前。
“过来——”
“唏律律……”
“算了，你不过来我自己走着去潼关。”
照夜玉狮子听她这么一说，只能赶紧过来，重新将她驮起，朝着潼关方向奔去。
缭千秋也带着百人护卫在她身侧，反倒是缭千华落在了最后。
几个明教教众打马靠近，敬畏地看着艾丽娅的背影，甚至都不敢多看，敬若神明。
“法王，刚才那——真的是人力可为吗？”
“你还记得教中圣女的预言吗？”
“天魔现身，真龙降世？”
“嗯……我以前意味那是糊弄教众的，没想到那个家伙似乎真有点东西。”
“那咱们这位公主殿下，是天魔还是真龙？”
“谁知道呢，如果她是真龙，那就最好是，如果她是天魔——那也是真龙！”
如果艾丽娅是邪恶的，那么她就是正义的，武林黑白从来都是这么容易区分，只因为艾丽娅足够强大。
“所以我们回归中原，行不行啊？”
“唐明皇的破立令未必能够让明教惧怕，但是如果这位也来个破立令，那么明教此生都无望回来了。”
缭千华叹了口气，策马向前：“所以先讨好她吧，说不定现在多做点事，能够让她高抬贵手呢？”
她现在都不敢想趁这个机会待价而沽了，原本还以为趁乱可以帮帮大唐，明教帮他么平叛，混个国教当当。
苯教和那个西域景教之所以支持安禄山，不也是一个思路么？说不定红衣教也押宝到了对面。
可是现在细细看来，只能说天不绝大唐，李唐宗室坐了这么多年江山，可算是又养蛊养出来一位真龙了。
李隆基的天策府只能让明教退避，太宗皇帝的天策府，明教还能继续存在？
“唉……不敢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驾！”
……
……
李承恩抹了把脸上的血，单手拔起身侧的长枪，望着烧成火龙一样的浮桥。
九千对五千，天策军按理说应当有绝对的优势，事实上在作战之中也确实如此。
他们之所以提速再提速，奔袭八百里直扑潼关，为的就是这一刻钟的半渡而击之。
可问题在于，对面怎么就多了一个安禄山呢？
三百斤的安禄山，是个人都认得出来体型差距，对方那面大纛更是显眼无比。
可是以前的安禄山他见过，和现在完全是两个存在。
年轻的安禄山不怕死，经常身先士卒，有豪侠之风，对部下慷慨大方。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肥胖，但是豪爽且有种让人心安的憨厚感，白白胖胖。
可是现在的安禄山，哪里还有人样——简直就是魔神一般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