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四季如一,山下风景不殊,丘宫太尊只送到了下境殿中便不相送了,临了叮嘱卓子骞一句:铭垣剑乃是世间名剑,南梁沐儆德为人忠厚,其女沐初夏也有些耳闻,一心向正,铭垣剑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剑锋已开,若要见血,必是战为正途,倘若沐家后人持此名剑步入邪道,天下道统定要维持正道,收回此剑,望沐家人谨慎处事。
昆仑山下是九春三秋的好时光,夏景更是怡人,黄游云领五百电字营铁弩军好手等在山下,各各披铁甲,戴战盔,马鞍左侧挂大牛皋弩,马鞍右侧悬横脊黑背陌刀,整齐排列有序,等候潮州城的少城主下山。
卓子骞不等二姐蔺旖旎前来相送,也知道自己的这位二姐是不会来了,得了弦焱太尊的应允,蔺旖旎便立刻踏进了那道雪崩后的山口寻找相传中昆仑山雪境中体型最为硕大,生性最为凶猛的槃犀巨兽练剑了。
黄游云带来了卓子骞的青骢骏马,恍若半世未见的青骢马在见到卓子骞的那一刻立刻飞奔过去,颈腹在主人的身上蹭扭不断,亲昵不停,看得身后的狼奴直发呆。
离了昆仑山,走过干涸的大川,踏进绿意悠然的密林,头顶鸟飞嬉戏,身边蝶飞轻舞,虫鸣如曲,好不惬意,相比于昆仑山上单调的雪色美上不知多少倍。
卓子骞走在队伍之前,身边紧跟着军中三品盾甲将黄游云。
黄家两代人都在盾甲军中为将,黄游云的父亲,黄骇,更是电字营初立时的第一位统领电字营的盾甲将,军中老将,早在卓斐统领潮州盾甲军时,就是军中枭将了,岁月无情,转眼间,老将今时已年过古稀,离开军伍,于家中颐养天年,子承父业,黄骇虽然离开了盾甲军伍,可膝下三子而今都已经是盾甲军中的翘楚,长子黄御海,电字营一品盾甲将,次子黄惊天,电字营二品盾甲将,幼子黄游云,电字营三品盾甲将,皆是文武双全。
像黄骇这般的军中老将,乃是盾甲军精神上的脊梁,当有些殊荣,譬如卓玉心曾与黄骇特令,一者黄骇虽卸甲归家,可在战时,若卓玉心不在,军中无帅时,黄骇可独当一面,黄骇老将的命令就是卓玉心的命令;军中盾甲将凡是见了卓玉心都要行跪拜之礼,唯独黄骇可免。
虽然有此殊荣,可黄骇老将军自知轻重,不曾代替卓玉心下过一句越权的命令,见到卓玉心时也没有一次不行跪拜之礼。
主仆之分,尊卑有别,人,当知轻重,盾甲军,更是如此。
黄游云年长卓子骞两岁,俊朗清秀的面孔上多了一道刀疤,多了一层日晒的黝黑,更显得沉稳些,身上穿戴一黄金甲,袒露两肌若磐石的臂膀,手上提一虎口长刀,目光敏锐地看在林中每一处可能藏有危险的角落。
卓子骞一身书生白衣,更像是一个儒家公子,倚仗背后负着的铭垣利剑,柔弱的气质中多了一丝不可轻视的霸气。
腿上夹了一下马腹,唤黄游云到身边,正色道:“黄老将军近来可好?”
黄游云提刀背在身后,离少城主近了些,音容清爽道:“游云代家父谢少城主挂念,家父身体硬朗,两个月前刚办过寿宴,魁王帅到府上去了,家父多喝了两杯,还夸口道虽然年高七十有五,可只要魁王帅一声令下,家父再跨战马,提大刀,拉铁弩,一样不输给我们这些军中后辈。”
黄骇是盾甲军中的骄傲,受卓子骞敬重,不敢玩笑,称赞道:“黄老将军虽然高龄,可又哪里是夸口,这是实打实的,老将军戎马一生,就算是现在临敌战前,只要吼上一吼,仍会叫敌军吓破了胆。”
黄游云也感骄傲,身上不由得多了些激动的气力:“家父确有这个本事!”
二十年前,龙战于野,大魏边境战乱不休,梁魏两国交恶,南境军攻进梁国蜀地,梁国武帝遣使结盟柔然,共同夹击大魏,柔然天狼部派出掣狼金戟军攻打大魏北境,打开大魏北境国门,与此同时,吐谷浑皇廷集结十万黄沙麟子军开进西沙坨地,逼近西境潮州,战乱多年,王朝国库已经捉襟见肘,军力甚是疲惫,边关数十城池已经悉数被攻陷,大魏王朝命悬一线。
也正是那时,自下昆仑山初始便惊绝江湖的女枭雄卓玉心主动请命,领名声尚不在外的盾甲军出潮州,战天狼。
请缨作战,一为保家护国,二为平定战乱,三为盾甲军扬名天下。
今时尚存的当年老人中,没人会忘记那一天:盾甲军主帅卓玉心亲举军旗,十万盾甲出潮州。
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相扶相携,提篮酒肉出城送别,涕零声中有人高呼一声‘盾甲军无往不胜’,几十万百姓涕零中齐声高呼,声震十里之外,卓玉心如血红袍加身,蔺展颜素衣负琴,临潮州城外,带几十万百姓期许,滴血入酒,与身后十万将士同饮血酒,扬刀立誓:那一战,出潮州,胜,当一军叫四国胆寒,败,则十万尸骨不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