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无常又可以无常到怎样的地步,从梁国到潮州,沐初夏一直在紧随着卓子骞的脚步,却每次都是晚他一步。
或许是潮州已经发生的变故与即将发生的变故来得太快,在这一点上并不比梁国璞城差些,再见到那位在璞城之下手持银枪,要挑下璞城盛王军旗的银甲白袍将军牧封流时,牧封流竟是退去银甲白袍,一身粗布衣裳,状若脚夫,若不是衣装改不了眉宇间腾腾的杀气让沐初夏敢以确定此人就是牧封流,沐初夏是绝不会上前搭问一句:“牧将军这是为何?”
那时的牧封流正跪在魁王府的大门前,身边有一领着孩童的消瘦女子,牧封流一言不发,只是朝着魁王府不停地叩首,不知他叩首过多少,当他最后停下时,额头前已经被血水模糊,站在魁王府门前的黄骇与司徒煞狠心地转过身去,不忍去看昔日同僚以这种方式拜别。
牧封流起身了,朝黄骇与司徒煞的背影说道:“牧封流不仁,辜负了魁王帅知遇厚待之恩,牧封流不义,今日要舍弃众出生入死的兄弟归隐他乡,若有来生,牧封流还愿跟随魁王帅冲锋陷阵,为众兄弟身先士卒,只是今日之后,潮州,西境,我们所誓言守护的东西,就拜托给各位了。”
牧封流含泪不舍地离开,黄骇与司徒煞红着眼不敢转身一下,唯恐压抑不住不舍的手足之情泪洒于怀,当牧封流携妻儿走远后,黄骇才低声对司徒煞说道:“司徒,你代我们去送送他吧,或许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了。”
司徒煞哽咽一下,一滴眼泪滴在也已泛白的胡须上,拖着肥壮的身体朝牧封流离开的方向喊着:“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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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璞城见到的紫衣与红袖两位姑娘是那样的秀气娇人,再见时却是那般的无神憔悴,那日见到紫衣与红袖时,她们二人正被左令仙人灌输真气抵制剧毒侵入心脉后疲惫入睡,左令仙人不识得沐初夏这般飒爽英姿的姑娘,但是识得她手中那把铭垣剑,沐家有女初长成,这样秀外慧中,文武双全的沐家女倒是真的没有让左令仙人失望。
可左令仙人的一番话却是叫沐初夏有些失望了,一路从璞城来到潮州,再由潮州去往长安,而今再从长安折返回来,得来的消息竟是卓子骞已经去往了北冥帝城,不过左令仙人也给了沐初夏一句值得再前往北冥帝城走一遭的话:沐初夏要找到卓子骞无非是要找寻乌白身死一事的答案,而这个答案或许只要沐初夏去了北冥帝城,就能见到了,六十年帝城战约,不论是何缘由,那个人是一定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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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朔州城外打过了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惨烈至极并非是战斗规模之大,而是杀敌手段之残忍,白阿道新任朔州城统帅,多年屈人之下隐忍的残暴显露无遗,穆远坤掌管朔州之地时,轻徭薄赋,百姓富足,可谓在战乱之秋让朔州城百姓过上了几年盛世祥和的日子,百姓们对他们的穆统帅感恩戴德,死了也是,自然就对篡夺了穆远坤统帅之位的白阿道嗤之以鼻,只是畏其淫威而不敢嚷谈于市。
那日,灵州城远道来客箫如林拜访朔州城统帅,城外惨状惊哭了被捆绑而来的穆家后人穆素素,城外忠于穆远坤而战斗至死的上千军士们被砍了脑袋,无首的尸身被插在竖起的长枪上,任由蚊蝇腐蚀,血水没能流淌成河,却将泥土浸染成泥沼,这里面该是有很多穆素素熟识的人的,只是认不出他们了。
被一根白布勒紧嘴巴而不能咬舌自尽的穆素素只能无力的嚎啕着,她探头向车外,向朔州城里的百姓求救,她知道箫如林的意图,她也知道落到白阿道手里的下场,相比于那样的下场,她宁可去死,只是在城中的百姓认出她后,也只是投以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行经街面斩头台时,凝渍的血迹仿佛告诉了她朔州城百姓之所以见死不救的答案。
得了箫如林的重礼,这位灵州来客自然受到了白阿道的厚待,昔日的穆帅府物是人非,在白阿道与箫如林的蝇营苟且之后的杯觥交错中,是穆素素无助地哭喊,整夜地响彻在朔州城上空,穆素素重归朔州,这对朔州城百姓来说该是‘天大的喜事’,白阿道还要在这件喜事上面继续喜上加喜,迎娶穆素素为妻,而这样的喜事在箫如林离开朔州城当晚就提前开始庆贺了,叫了一声小贱人,酒后的白阿道带着随身的马鞭醉醺醺地走进了囚禁穆素素的房间,那一晚,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恶魔的淫-叫与马鞭的挥斥声,柔弱女子无力的哭嚎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直到嗓子喊到干哑,泪水哭到枯竭,饱食色欲的白阿道扔掉沾着血的马鞭走出房间,对前来侍候的丫头们招呼一句:“别让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