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纷纷摇头,其中一个回:“一路上什么人都没遇着,到地方放下酒便走了。”
白堕又往门口看了看,估摸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回身命伙计们收拾收拾关门。
等他带着一众人回到宅子的时候,温慎正和陆云开相对而座,气氛极僵。
白堕左右看看,打圆场:“您二位又吵起来了?”
“温掌柜品质高洁,如菊似兰,哪屑和我这种人吵啊。”陆云开阴阳怪气的,眼神透过镜片,竟然满是瞧不起的味道。
看来是闹大了,白堕心里咯噔一声,安抚说:“先生,这话我最后提点你一句,说树大好乘凉,要和人家搭伙是咱们,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怎么还过不去了?”
陆云开被他问了,只拧眉看了他一眼,竟起身就走,走到门边上,又顿住脚,讽道:“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给咱们乘!”
“先生!”白堕追上他,“等咱们自己的事做成了,定然不必再乘谁的凉……”
他还没劝完,一直兀自饮茶的温慎突然放下茶杯,冷声插嘴:“不过是帮他重回林家,陆先生若是做不了,我出手便是了。”
“敢问温掌柜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吗?”陆云开的气顶上来,反而不想走了,他折身,“没点资本,没点名头,就这样回去,你是想看我老大被他二哥排挤,被他二哥打压,被他二哥再打死一次吗?”
温慎的声音也随着高了起来:“扬威立腕有的是方法,没必要把剑沽扯到黑市里去。如果那么做,我和他林止月又有什么区别!”
“是,你惜身,你瞧不起这个行当,”陆云开落指在桌子上狠敲了几下,“我就问你,不用剑沽,你拿什么把御泉贡从黑市里挤走?”
白堕一听原来是因为这个,忙去拉陆云开,结果话还没出口,陆云开就横他:“别吃里扒外!”
“我知道先生是要断二哥财路,”白堕好言解释:“你之前接触地头蛇万亨,透露消息让他囤东西,不就是为了让黑市的其他人闻风而动,手上没有闲钱倒腾酒么。这是个好法子啊,怎么又打起剑沽的主意了?”
“那是其一,剑沽是其二,”陆云开的火气稍稍消下去了些,“你得明白,总有人是难随大流的。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尽快做响剑沽,为得不就是有个可替换的吗?”
但是这么做不太地道啊。
以陆云开的行事风格,大约不会想明此节,是以白堕有些歉疚地看了温慎一眼。
而温四少爷只是稳坐在椅子上,无甚表情。
白堕无法,复又将视线移回来,“先生,人活一世,谁还没几个够意思的朋友呢,如果他们有心偏袒我二哥,就算剑沽下场也未必有用。再说了,”他走到近前,在陆云开的手臂上拍了拍,“他们毕竟人少,想来对全局影响也不大。”
陆云开方才压下的火气瞬间又燃了起来:“不大?你比我更清楚这里是哪,你比我更清楚你二哥的为人!我要的是他生意惨淡吗?不是,我要的是他一坛酒都卖不出去,一两银子都收不回来!我要的是你掐着他喉咙回去!”
他说得极狠,满目怒气。
白堕却没半点退却:“我知道先生自觉此地不比黔阳,没了付绍桐和你手底下的兄弟,难免不安,但我也没有先生想得那般不成事,你不必过于忧心。”
对面人的心思被点破了,人反倒静了下来,“我总得对起付爷的托付啊。”他说得真心实心,这么多天来思虑都化在了这一句话里。
白堕拉着他坐下,“我懂,可是先生既然与我一道出来,总要站在我的底线之前。泰永德的招牌对温家至关重要,我们哪能拿朋友的情分,去要挟人家往泥塘里走呢。”
他用一种哄人的语气劝着,希望陆云开能明白这个道理,哪怕就算不明白,也能暂时按着自己说的去做,然而陆云开却只是沉默着。
屋里静了一会儿,反倒是温慎先开口了:“也不是不可以。”
“四哥!”白堕蓦地回身,制止说:“着实没必要……”
温慎眸色轻动,将他的声音压下去,“这件事情我不便出面,陆先生若有意,可以打着我的名头去谈,只要和那些人接触上,林止月必然会得到消息,他们之间的信任破裂,剑沽也不必真的卖到黑市上去。”
这倒是个法子,白堕回头去看陆云开的意思,不成想陆云开却笑了起来,意味不明。
温慎眉头微蹙,“又哪里不妥?”其中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我也是越活越回去了,”陆云开回得坦然,“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你来提点。”他拱了拱手,态度虽然敷衍,但多少是个意思:“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