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向上盘绕的螺旋阶梯并不算太长,但火药桶的年轻猎人却总觉得脚下的楼梯是无穷无尽的,那几名拦路病患的鲜血正顺着锯齿长矛滴落,粘稠的血浆砸落在木质的楼梯上,一如那些被嗜血猎人们所渴望的血腥回响。
他在走神。
准确的说,是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办法掌控自己的思维与情绪。
走在这里,他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强烈且清晰的时空错乱感,有一股不应该由他产生,但却又分明属于他的情绪让他陷入了迷茫,就像是有另外一个灵魂在左右自己的想法一般,林梆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这些混杂在一起的情感,在某些时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一个“局外人”,正在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混乱的思绪整理、拆分出来。
“愤怒,不满,仇恨,敌视。”
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充斥了他每一滴血液,但林梆的表情却没有过多的变化,他只是站在原地,视线空洞地看向前方。
他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正在脚下这条螺旋楼梯上走着,只不过那另一个自己看上去要更加地疲惫、憔悴。
而那大量的负面情绪,似乎也正是从此处传过来的。
林梆还看见了,在这另外一个自己身旁的一张熟面孔。
“张凉?”
他喃喃着,在他的幻视当中,自己的镜像对着“张凉”咆哮着什么,而“张凉”对此则表现得相当无奈,两人一边争吵一边顺着楼梯向下走,最终消失在了螺旋楼梯的下方。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林梆自言自语着:“是在那‘之前’么?”
话说着,他便扭头看向另一方,只见在远处的走廊上,再一次地浮现出了他自己的幻影,这一次“张凉”没有出现,而那幻影则正帮着两名治愈教会的医师将一车药剂推进病房当中。
幻视还在继续。
他仿佛被无数个自己的镜像,被无数个自己的声音所包围了起来,站在此处,他便能够感受到那身影曾经在这研究大楼之中走过的每一条路径,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做过的每一件事。
“这么多的病人?教会打算做什么?”,这一句话微弱而又飘忽,似乎是在某个遥远的时间点上说出的,于是林梆竖起耳朵继续捕捉这些零碎的信息。
很快,他又听到了新的话语,这一次,那声音稍微清晰了一些:“抽血、输血、抽血、输血……这些学究敢不敢有点新意?我都快腻了!”
紧接着,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了他:“得了吧,总比挖眼睛强,你看那些瓶瓶罐罐。”
这对话很快也微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又是新的话语。
“嘿,你看到那个新来的女孩了吗?”
林梆顺着这声音的方向扭头看去,他看见,就在附近的一间病房门口,“自己”正拉着另外一名猎人指着一名看上去颇有些瘦弱的短发女孩儿,她似乎也是一个异乡来客。
“看见了,怎么?”
“我跟你商量一下……我们交换一下看守的工作,以后我管你那边。”,“林梆”对着自己的猎人同伴挤眉弄眼:“如何?”
看到这里,直到现在都是一脸平静的他终于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紧盯着那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手掌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楼梯的栏杆。
在他现在最渴望的平静生活中,这女孩刚刚成为了他的恋人,然而才没多久,他便再一次地被拖入了这血腥的梦魇里,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如今过得如何、生活得怎样。
他还想多看那张脸一会儿,但眼前的画面却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病患,病患,不……”
在这一刻,林梆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给自己带去了“深刻印象”的人间地狱,他的身体就如同过电了一般剧烈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极其吃力。
他从来不愿意去相信所谓的命运,但现在,他终于“有幸”见识到了那一只至始至终掌控着他人生轨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