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从去年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一直是你在负责?”
莱希特咬着牙才勉强保持着思考能力。
“是的,一直是我。”
“这道命令是殿下直接发给你的,而不是让什么人转达?”
“不是,奥古斯都殿下是在路德维希凯旋的当晚,亲自召我觐见,当面将这件事嘱托给了我。”
古腾堡回答的很快,没有任何想要隐瞒细节与真相的意思。
“那部分财务也是我直接与殿下交接的,毕竟数目很大,而且后来您完全放弃了关注这一方面,所以我这边接受到的货物量越来越大,收拢的资金也越来越多。”
老人额头青筋暴跳,他想起来,奥古斯都正是在那时候来找他要关于势力财政的全部管理权,说是接下来要面临一段艰难的时间,所以想要自己试试看经济问题,于是自己欣然同意,并表示愿意为大皇子兜底和排疑解惑。
而自那以后,原本他以为会突然紧缩的财政并未卡死,势力的运行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态势,这让他甚至觉得奥古斯都做的很不错——却没想到竟然是通过这种手段!
老人用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舒缓自己的神经,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古腾堡。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男人闭上眼睛,垂下头,像是在狮子面前露出脖颈的羔羊。
“因为……我不敢。”
“你不敢?”
“对,我不敢。”
男人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我害怕自己刚刚才踏入您的庄园,就死在了通往您书房的走廊。”
“这种事怎么可……”
叩,叩,叩。
老人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将难以置信的视线放在被敲响的书房门。
“阁下,我知道不应该这个时候来打扰您,但是、但是奥古斯都殿下已经前来拜访您了,殿下的卫队已经通知了门房。”
古腾堡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向莱希特深深的鞠了一躬。
“阁下,这个账本,就留在您这里吧,无论您要做什么都可以,而我,终于可以为我的罪行付出代价了。”
男人看向书房的门,整了整衣服,准备迎接这份早该抵达的身旁。
然后他的肩膀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你留在这里,今天除非是陛下派人前来提你,否则没有人能把你从这里带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莱希特的话语掷地有声。
“你的罪行,可以被帝国的律法审判,也可以被你内心的道德审判,但是绝非任何其他的私人刑罚可以定罪!”
古腾堡二胺回头,看见的是一张已经衰老,却依然坚毅的脸庞。
莱希特大踏步的越过男人,走向书房的大门。
“我会用我的生命捍卫真相与律法,一如我当年成为骑士时的誓言。”
木门开合,一切可能的喧嚣和争论都被那位老人扛着,远离了这里。
古腾堡扶着椅背,慢慢的坐了下去,脑子里还在回响着莱希特离开时的话语。
“当年成为骑士时的誓言……吗?您的誓言是对陛下的吗,可是我的誓言是对谁说出的?奥古斯都?我的父亲?还是皇帝陛下?我究竟……是效忠于谁的呢……”,
男人呆呆的仰起头,看向莱希特身后的画像——那是一张帝国的行政区域图,上面象征着帝国势力的黑色,东起弥赛亚群岛与大陆间的几个小岛,西至富饶的伏尔加河,北起拉多加湖湖畔辽阔的草原,南至伊比利亚半岛的葡萄园。
他突然意识到了,莱希特说的是成为骑士时,而不是效忠于谁时——如果他是皇帝的家臣,那么此时他的书房里应当悬挂着皇帝陛下的画像,而非一张地图。
古腾堡没有成为骑士的才能,但是巴尔家族作为传统的军事贵族,他当然也经历过军事训练。
而每一个帝国军人走进军营时,宣誓时的第一句话就是——
“一切……为了帝国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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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都没有料到,这一次和莱希特的见面,会显得如此令人怀念。
两张椅子被相对着摆在走廊,中间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咖啡壶和杯子。
莱希特已经坐在椅子上了,他的椅背紧靠着书房的门,当奥古斯都走进来时,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迎接,而只是淡淡的伸了一下手,示意奥古斯都入座。
这是很久以前,奥古斯都还住在皇宫里,跟着莱希特一起学习,自己去找对方私下探讨问题时,才会有的场面。
“老师。”
男人挥手示意自己的侍卫退下,坐到了莱希特的对面。
“殿下。”
莱希特点头,伸手为对方倒了一杯咖啡。
“您知道的,我喝不惯这种咖啡。”
“对,我知道,但是我这里只有这种饮料。”
老人直视着奥古斯都的双眼。
“我不知道原来拜访我是一件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居然是带着卫队来的,还带进了我的房子里。”
“是我失礼了,但是毕竟事出有因……”
“是为了抓古腾堡吗?”
莱希特打断了对方的客套,冷冷的询问道。
“您知道了?”
奥古斯都一脸钦佩。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啊,那个叛徒一跟你聊天,就全都露馅了……”
“好了,殿下,没必要再兜圈子了,也没必要再想蒙骗我——古腾堡的话我已经听过了,那么详细的资金流通,物资数量和持续时间上不可能有造假的可能,否则稍加查证便能戳穿。”
老人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直视着自己学生的眼睛。
“殿下,我想问您,您是否和商盟之间,进行了走私贸易?”
“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货物只不过是那些贵族的政治献金罢了。”
奥古斯都言辞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