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法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
“那你还说你们沮渠一族的剑法天下无双,要我看,可是比你的琴技差远了。”
“沧澜极剑练到登峰造极是足以媲美昆仑山驭剑术的,只是叔叔不肯教我,他说剑法的慧根是要自己去悟的,而我还不到时候。”
“那你叔叔很厉害吗?他在哪儿?”
“他大概很厉害吧!他要我在长安等他,等他带我练剑,习慧根,开天门。”
“可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要不这样吧,我教你逍遥剑法,都说天下剑道万变不离其宗,兴许学了逍遥剑法,你就悟到了剑法的慧根呢。”
“好啊......”
那年长安,梧桐树下,红叶遍地,漫天飘飞,才子少年,貌美女子,轻盈舞剑,风儿萧萧,鸟也鸣鸣,日光懒散时,两人靠背在梧桐树下,梧桐叶盖住了双眼,女子问:“你从哪里来?”
少年郎答道:“凉州之地!”
女子惊讶:“你是凉人?”
少年郎问道:“凉人怎样?”
女子笑笑:“良人,夫也!”
少年郎也笑笑,伸手过去,两手相牵,那时,便以为,这一时就是一世!
......
情花尚在朦胧,不见酝酿甜蜜芬芳,很快,初春的花儿遇上了晚来的冬霜。
那天,蔺展颜在长安苦等的人回来了,一个两眼瞎盲的老人,手中持一木杖,蔺展颜喊他盲叔,盲叔要带蔺展颜离开长安,去往昆仑山,唯有在昆仑山三位仙尊座下蔺展颜才有机会练就沧澜极剑这等无双剑术,只是,盲叔对他说,练此剑术,成就之前需做到极致的心无旁骛,即断情绝爱,蔺展颜不可再与任逍遥来往,甚至,离开,都没有诀别。
然而,蔺展颜违背了他的叔叔,离开长安之前,他在风满楼下见到了任逍遥,那日,任逍遥满心欢喜,蔺展颜愁容满目。
“你怎么了?”任逍遥问。
“对不起,我骗了你!”蔺展颜答。
验证这个‘骗’字的最好方式在下一个瞬间展现在了任逍遥的眼前,一个行经蔺展颜身边的老妇突然抽出两把蛇形短刀刺杀蔺展颜,与此同时,风满楼中,街上行人,突然窜出几十个女子杀手,这些女人的手臂,腰际都有着一种蛇形刺青,她们身手不凡,她们预谋已久,她们有着与任逍遥一般的身手,可是,蔺展颜出手了,拿着任逍遥的剑,用的不是她教他的逍遥剑法,她眼看着那些杀手败在蔺展颜的手下非死即逃,看着这柄寻常的铁剑在蔺展颜的手里出神入化,任逍遥才知道,原来一切她所深信不疑的,都是假象,包括蔺展颜的身份,他不是凉地寻常人,而是北凉灭亡后残存的皇族后人,他的身上流着北凉皇族的血,他的肩上负着北凉王朝灭国之恨的重担。
所以,他要走了,把剑重新放回到任逍遥的手里,他说,他要走了,一个王朝皇族遗子要练成家族最后留给他的东西,谁都可以忘记北凉王朝灭亡的悲哀,可是他不行,所以,长安城里的灯红柳绿,风满楼中的茶酒风月,再不属于他了,这一走,长安城中,留给他的,就只有梧桐树下与任逍遥的两情相悦,所以,当他留给任逍遥的一切都是假象时,唯独感情是真的。
风流浪子,蔺展颜对得起这个名字,他不想,却要做一个负心人,那天,被迫相信这个事实的任逍遥在蔺展颜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很重的五指印,她的手很疼,疼到她终于下定决心原谅蔺展颜对他的欺骗,请愿投身爱河,叛离师门,做一个不忠不义的剑门子弟,也要等蔺展颜学成归来,与她携手白头。
那年,蔺展颜前往昆仑山,任逍遥与师门决裂,在剑仙施茕面前叩首三下,做一忘恩负义之辈,脚踩刀山,踏火海,弃剑出师门,伤痕累累,为人唾弃,她带着心中最后的执念来到了昆仑山下,昆仑山的冰雪纯白无暇,就像她的爱情,不带色彩。
可她没有想到,昆仑山上的冰雪是冰冷的,感情,也会被冰冻住。
......
盲叔为蔺展颜铺就了步入昆仑山境元殿的道路,就像盲叔将他从凉州数千魏兵包围中救出来而后带他大隐隐于世静待在长安之中一样,这一次,盲叔又要扔下他一个人了。
“如果你现在下山,下山的路很长,可是山下的路很短;若你能舍弃心中所执,下山的路会很短,而山下的路很长。”
盲叔的话响在耳边,而他的眼睛在看着昆仑山下的某处,尽管云雾缭绕,可他看得到隔着一层烟云在山下等着他的那个女子,山上是家国情怀,山下是儿女情长,他终要做一个选择。
“今日,是你我叔侄的最后一面,我不想骗你,可我的话你要听。”
“最后一面?你要去哪儿?”
盲叔笑笑:“我能带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孩子,你记着,山下这个女人对你的将来毫无帮助,你生为沮渠氏男儿,毕生的职责不是像你父辈一样拼尽最后一口气去光复大凉国,不可能了,大凉的根已经没有了,可灭国之仇不能忘,这是一颗种子,世世代代埋在沮渠氏人血脉中的种子,你要用你的余生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让那些灭亡大凉的仇人也像大凉一样灭亡。”